当社会压抑一切事物时,人类可以做出任何事情。当社会开始容许某些事物时,人类只能做出某些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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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法革】【罗伯斯庇尔】【圣茹斯特】《诗情》

  【*与历史有出入】

  【写这篇拙作是因为很想看看圣和马克西米连的日常生活,觉得他们在一起的话,不论生活是怎样困难的,总会有美好的日子在。所以就放纵自己的想象了。喜欢他们~ ^_^】


  正午十二点的钟就快敲响了,可罗伯斯庇尔还没有吃任何东西。他苦恼地背着手,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

  他的苦恼并不是没有理由的。

  不久前,他成为了一名老师,学生圣茹斯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。由于他此前从没有有过一个学生,不懂怎样摸透他们的心思。好在圣茹斯特是个懂事的孩子,又十分好学,所以罗伯斯庇尔几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
  可就在几天前,情况突然改变了。

  这一天晚上,他应邀和自己的老朋友丹东一起吃晚餐。在罗伯斯庇尔眼里,丹东是个豪爽、结实的人,面容和蔼。同时,他也心直口快,特别是在喝醉了以后。

  罗伯斯庇尔没有喝酒的习惯,所以他只是看着丹东慢慢地把一整瓶葡萄酒喝光。他这位醉醺醺的朋友快活地和他聊着最近的生活,令人骄傲地,他说起了自己的新学生:

  “乔治,你觉得安托万怎么样?”罗伯斯庇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,问道。

  “唔,他嘛,”丹东一边给自己倒酒,一边回答,“聪明漂亮,又很诚实。挺讨人喜欢的。”

  “你还没看到他调皮的时候呢。”

  罗伯斯庇尔这样说,心里却在得意地想:“没错,他就是这样。”

  出乎他的意料。丹东放下空酒杯,摇摇头:

  “不,我看见过他抽烟。”

  “什么?”

  “我看到过。”丹东确认说,“昨天,我在城市西边的湖畔旁散步,刚好看到他站在几棵树下,面向湖水,右手的指尖夹着一根烟。我喊了他一声,他就连忙把烟卷藏起来。迅速向四处张望一眼,一溜烟儿跑了。”

  “这么说,你只看到了一个背影?”罗伯斯庇尔问,“你怎么能凭一个背影判断出就是他呢?”

  丹东咳嗽几声,很有把握地说:

  “当然能啦。他就是你的学生。我清楚的记得他昨天穿的就是你说的蓝大衣,戴着黑色的帽子。那顶帽子上还系着红白蓝三色丝带,是不是?”

  这下罗伯斯庇尔可哑口无言了。他竖起一根手指,有些不自信地说:“那也许是别人给他的……我们判断一件事,不能仅凭部分来判断一个整体。”

  “对,你说得对。”丹东咳嗽了一声,说,“我们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抽过烟。在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情况下,一切消极的推断都是非常荒唐的。朋友,我建议你去当面问问他,以确认这件事情是否属实。”

  他的朋友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 察觉到对方的郁闷,丹东换了话题,想要消除饭桌前沉闷的气氛。可是他朋友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儿了,现在他的脑子里想的只有他的学生。最终,他们不欢而散。

  

  第二天早晨,在粉红的太阳泛出光芒前,罗伯斯庇尔就已经醒了。一夜都没有睡好的他沉默地裹紧被子,用略带红肿的眼睛呆望着天花板,感到自己有些无力。

  他想着昨天听到的事情,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聪明乖巧的孩子所做的。他没有心思去做别的,对埃尔兰诺吃早餐的邀请一拖再拖,直到临近中午,才开始洗漱。梳头的时候,他不经意间听到门外的谈话:

  “罗伯斯庇尔公民的状态不太好,请您先不要进去。”

  “不太好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,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听到这个声音,罗伯斯庇尔原本不平静的情绪波动和翻滚地更厉害了。

  “安托万。他可终于来了。”他想,“好啊,这回我非得当面问问他不可。”

  “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他今天古怪得很。”他又听见埃尔兰诺担忧地说,“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。”

  这样含糊不定的回答令圣茹斯特很不满。他走到老师的卧室门前,打算推开门瞧一瞧他。然而,在他这么做之前,房间里就传来了罗伯斯庇尔的问话:

  “安托万?进来。”

  圣茹斯特于是推门而入。他看见他的老师坐在窗边,没有戴假发,他栗色的头发披在肩头,胳膊拄着桌子,面色严厉地看着他。

  看到这一幕,圣茹斯特立刻意识到罗伯斯庇尔生气了。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他气愤的原因。他回头瞥了一眼神情忧虑的埃尔兰诺,说:“你先走吧。”

  “好的,那我去给你们热茶。”埃尔兰诺离开前小心翼翼地向屋里看去,见到罗伯斯庇尔仍旧健康,她略感欣慰,离开了。

  “怎么才开始梳头?”圣茹斯特走到他跟前。

  “你有什么烦心事吗?”他一边问,一边摘下头上的帽子。精致的黑色帽子上,干净利落地扎着一条红白蓝三色的丝带。

  罗伯斯庇尔压抑着怒火,问道:“你觉得呢?”

  “德穆兰惹你生气了?”圣茹斯特试探地问。

  “没有任何人惹我生气。”罗伯斯庇尔气愤地看着他面前那张漂亮的脸,“除了你。”

  他的学生惊讶的看着他:

  “怎么了,是我最近对工作和学习有懈怠吗?”

  “怎么了,你抽烟!”罗伯斯庇尔几乎立刻就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了。可他强忍着愤怒,冷冷地说:

  “不。是你个人生活的问题。”

  他停顿一下,看到圣茹斯特茫然的样子,感到更加气愤了。

  “你是在佯装无知吗?好吧,让我告诉你你犯了什么错:昨天,在巴黎西部的湖边,你抽了烟。”

  圣茹斯特疑惑地皱起眉头,他想要分辩什么,但终于选择沉默。

  看到他的反应,罗伯斯庇尔颇为得意。他对低头认错的圣茹斯特说:

  “你知道我很少去巴黎的西边,所以选择去那儿放纵你的烟瘾。可是,你忘了,我的朋友们也经常去那儿散步。这件事情,就是丹东告诉我的。你的小聪明反而把你害了!”

  “抽烟、抽烟…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你明知故犯!事已至此,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既然你喜欢那些肮脏的、卑劣的、为了愉悦感官而生的东西,就让你自己终生与它们为伴好了!我不会再管这件事情了,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!”

  圣茹斯特没有回答,他的身子微微颤抖,使劲眨着眼,眼珠子时左时右地移动着。

  他们彼此沉默。罗伯斯庇尔开始平复自己的情绪,不一会儿,他站起来走到自己学生的面前,把他垂在额头前的碎发别到耳后,整理好。他又对他说,此刻完全是另一种语气了:

  “我并不想对你发火,孩子。可是,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劝告呢?烟草的危害,我已经同你说过很多次了,你甚至比我更清楚它们的害处。你说过要改变一项长期进行的工作是困难的,可是长期的工作不也是需要毅力来形成的吗?既然你有勇气来接受烟草,为什么不能以同样的勇气来戒掉它呢?如果你有什么困难,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。可我就是不能看你自甘堕落。你如果还有些理智和责任心,就请努力把这个可怕的嗜好戒掉吧。我会和你一起努力,我相信,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和烟草诀别,戒烟就不会是痴人说梦。”

   听到这番推心置腹的话,想必即使是心如铁石的人也不免动容,更不要说这个年轻的、勤奋的、对自己老师的言行推崇备至的青年了。他毫不犹豫地答道:

  “您放心吧。只要我还有良知,就一定会听从今天的劝告。我发誓,我的老师再也不会听到我抽烟的消息了。”

  于是,自昨天晚上起,罗伯斯庇尔第一次露出温和的笑容:

  “我相信你说的话。”

  圣茹斯特没有离开,罗伯斯庇尔搬来一把椅子,让他坐到自己对面。他开始对他讲述自己从前的经历,说起当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,也曾忤逆过自己的老师。他说起自己后来是多么追悔莫及,他是怎样诚挚地写信以示歉意,他的老师又是怎样原谅了他。最后,他说:

  “我希望能够看到你成熟的那一天,到了那一天,你将会把他人给你的善意与仁慈,赠予那些还在长久地等待光明的人。”


  十多天后,原本平和的事情出现了转折。

  这一天清晨,罗伯斯庇尔正在写新的演讲稿。他时而埋头写作,时而参考左手边放置的一摞草稿。正写到重要的段落,他忽然发现当初自己列的草稿已不翼而飞。

  对于一个正思如泉涌的创作者来说,没有什么情况能比这更糟糕了。他一连打开几个柜门,又失望地关上。罗伯斯庇尔咬着下唇,努力回忆自己把这份珍贵的草稿藏在了哪里。

  他忽然想了起来:“对了。上次我把它给安托万读了读,之后,他无意间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。”

  罗伯斯庇尔想要询问他的学生。他环视四周,发现圣茹斯特已经下楼了,好在他的大衣还挂在衣架上。罗伯斯庇尔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,顺利地找到了那篇讲稿。正要收手时,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、方形的小盒。

  他把它抽了出来。

  这是一个精致的小铁盒,尽管好奇心驱使,考虑到隐私问题,他并不想把它打开,如果不是看到铁盒背面的文字的话。那是用漂亮的书法刻出一行拉丁文,罗伯斯庇尔简单地辨认后,发现了一个令他厌恶到极致的词语:“香烟”他多么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!他打开盒子,几根整齐排列香烟在他眼前列成一排,从中散发的刺鼻气味的使我们的罗伯斯庇尔老师被呛得直咳嗽。

  一种无名的愤懑和失望感把他紧紧包裹住。他认为自己遭到了背叛,被戏弄了。消极的情绪吞没了他的理智,他恼怒地抽出一支烟卷,找到粘合烟纸两端的地方,动作粗暴地把它撕开。

  “这个该死的孩子!”他愤懑地想,“明知故犯——还以牺牲诚实为代价,这是无耻的行为!我要让他好好看看,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里藏的都是什么丑恶的东西……!”

  他撕开了那张烟纸,烟灰却没有飘出来。他感到奇怪。仔细瞧瞧,纸片上没有一丝一毫烟灰的痕迹。这只是一片未使用的空烟纸而已。

  罗伯斯庇尔还未来得及思考,注意力就被烟纸上的文字吸引。他把干净的纸片展开,读了起来。

  这是十四行诗。黑色的墨水结合隽秀的笔迹,在晨光下熠熠生辉。罗伯斯庇尔认真地读着——这一定是那个小青年用他剔透的心灵写下的,他的感情——欢乐与悲伤、忠实与信仰、激情与希望,此刻都融入这首短短的诗中了。

  罗伯斯庇尔将一些过去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联系起来:他想到曾有一次,圣茹斯特期待而忸怩的给他读一首诗。读完后,他赞不绝口。他记得圣茹斯特问:“如果,这是写给你的,你会怎么样呢?”

  他记得自己如此回答他:“如果是给我,我会非常高兴的。”

  唉,可他当时怎么没有深入地想一想呢!

  他又读了许多遍。沉思片刻,又轻轻拆开另一张烟纸。同样的,纸上笔迹工整地写着另一首诗。罗伯斯庇尔一首接一首地读着,在年轻人朴实的、纯洁的诗歌中,他想起了许多往事:他想起了阿腊斯的天空,年幼的时候,他总认为故乡的天空是最广阔、最深沉的。他想起家乡金色的田野和彩霞,牧人们愉快的高声歌唱,亲切的牧歌环绕着整个阿腊斯,它能够飘扬一整个夏日。他想起每当自己在故乡的原野上思考的时候,总会想到那些他热爱的亲切的死者,他们永远地安睡在法国的大地。

  他在圣茹斯特上楼之前把这些诗章整理好。等到圣茹斯特回来的时候,它们早已放回原处。而罗伯斯庇尔静静地望着窗外,温和地微笑。

  这个青年神色关切地问罗伯斯庇尔:“你在想什么?”

  “我在看这儿的晨曦。你瞧,那些阳光照耀下的的街道、河流、田野、云霞,是不是很美丽?”

  圣茹斯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认为它们的确很美。他看到罗伯斯庇尔温情的微笑,感到很高兴。他们彼此就这样望着天边。

  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,”罗伯斯庇尔想,“我曾经如此深情地读着他写下的诗歌,就像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死者在坟墓中梦见的美好景象似的。我总认为,他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脏,会永远保留这份纯洁和年轻的激情。这颗心,不论在生动的人间还是静谧的墓园,都必将持久的焕发光辉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【结束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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